阿根廷,富人区 贫民窟 泾渭分明
我的朋友刚去了一趟拉美,实地考察,感触很深,特意把所见所闻总结出来,和我一起整理出这一系列文章。上一篇关于墨西哥,这次轮到阿根廷。
这两天,一条关于阿根廷的新闻上了热搜。7月31日,阿根廷宣布,将动用人民币偿还17亿美元的债务,并且特别感谢了中国的帮助。
谁能想到,就在70年前,阿根廷的经济实力达到巅峰,人均GDP甚至进入世界前10。而当时的中国,则百废待兴。
在拉丁语里,Argentina是”白银“的意思,意味着富有。当时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城市,充满了欧洲风情,被叫做“南美巴黎“。
70年河东,70年河西,这70年间,阿根廷都发生了什么?让这块白银之地债务缠身,经济停滞,整个国家也变成了「老赖」?
一个真正的白人国家
阿根廷是世界上距离中国最遥远的国家。 在阿根廷有一个广为人知的传说:「如果你从阿根廷挖一个洞,一直挖到地球的那一面就是中国。」
阿根廷是一个大国,面积达到278万平方公里,南北长达4000公里。在北端,有世界上最大的伊瓜苏瀑布,你可以感受到热带风情。在南端,有地球最南端的城市乌斯怀亚,你也可以看到终年白雪。
数据显示,有95%的阿根廷人为白人。根据我的回忆,旅行全程,见到的黑人不超过五个。
当阿根廷队在去年的世界杯中连战告捷时,华盛顿邮报却把目光投到了球员的肤色上。他们别有用心地提问:「为什么阿根廷队中没有一个黑人球员?」被回怼道:「拜托,这是国家足球队,不是迪士尼!」
从十九世纪中期开始,阿根廷凭借着工业革命的浪潮,依靠自身优势大规模发展经济,其肉类、矿产、粮食、棉花的出口量位居全球顶级水平,被称作“美洲的肉库”与“世界的谷仓”,阿根廷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。
到了十九世纪末期,阿根廷已成为全球第7大经济体,还被称作“南美的美国”,阿根廷似乎前途一片光明,当时欧洲人喜欢用「你就像阿根廷人那样的富有」来形容一个人的财富很多,随后,欧洲人纷纷涌入阿根廷。
有意思的是,移民到阿根廷的欧洲人之中,最多的倒不是西班牙人,而是意大利人,今天的阿根廷还被笑称是「说西班牙语的意大利人国家」,整个阿根廷,有至少六成的人口都是意大利人的后裔。
雅典人书店
从书店的细节上,也可以闻到廷老钱的韵味。首都宜诺斯艾利斯的雅典人书店(El Ateneo Grand Splendid)被誉为南美第一大书店,也是全球第二大书店。2008年,《卫报》将雅典人书店评选为世界上第二美丽的书店,2019年,它被国家地理杂志评为“世界上最美丽的书店”。
资源丰富,物产丰饶
辽阔的潘帕斯草原为阿根廷发达的畜牧业提供了优质的草料,其肉制品鲜嫩多汁。阿根廷的烧烤叫做asado argentino,男女老少都是asado的忠实粉丝。在世界杯期间,为了方便烤肉,阿根廷队甚至放弃了舒适的「五星酒店」,宁愿住在学生宿舍。
梅老板在烤肉
肉制品在阿根廷的产量巨大,堪称白菜价。在首都的一家餐厅,我点了这一大盘烤肉,2顿才吃完,整盘价格却只有4400比索(约合人民币60元左右),太实惠了。
本以为,阿根廷只是农牧业发达,万万没想到,阿根廷也是石油天然气的出口国。早在80年代就实现了油气自足。此外,阿根廷的可采页岩油储量位列全球第四,仅次于俄美中三国。页岩气储量仅低于中美两国。2021年,阿根廷,石油产量为300万桶/日。阿根廷出口三分之一的石油,三分之二的天然气。
虽然阿根廷和墨西哥的人均GDP差不多,但总体上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市容市貌还是比墨西哥强了不少,显得整洁有序,可见阿根廷人祖上的确阔过。但这几年,阿根廷的经济,真是王小二过年,一年不如一年,捧着金饭碗讨饭吃。
2017年,阿根廷的人均GDP达到巅峰的1.46万美元,而到了2021年,下跌到1.06万美元。
阿根廷现状
马岛战争仍然是阿根廷人永远的痛 。在一个国家旅行的时候,我通常会跟出租车司机唠两句,从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来了解这个国家。阿根廷的司机通过翻译软件告诉我,由于与英国的紧张关系,阿根廷的公立学校很少教英语,只有少数私立学校才会有英语课,因此大多数阿根廷人不会说英语。
在大街的公交车上,在街边的涂鸦和海报中,随处可见“马尔维纳斯群岛属于阿根廷“的口号。可惜的是,这个世界就是一个「弱肉强食」的丛林,阿根廷并没有绝对的硬实力能够从英国收回领土。
在阿根廷不同面值的纸币上都能看到包含马岛的阿根廷地图。目前,阿根廷纸币最大的面值为1000比索,不过由于这两年官方汇率暴跌,它才值「4美元」不到。老百姓在平时用的更多的还是黑市的汇率。
顺便和大家说一下三种汇率的西班牙文
黑市汇率:Dólar Blue
刷卡汇率:Dólar MEP
官方汇率:Dólar Banco Nación
阿根廷黑市汇率查询网站 bluedollar.net/,想去阿根廷的朋友可以收藏起来。
阿根廷官方汇率,1美元可兑换278比索 ,而实际上,黑市汇率为570,所以到了阿根廷,千万别急着在机场换汇,到了市区后,你会有惊喜。
我6月底来阿根廷的时候,黑市汇率为1美元兑450比索,与土耳其里拉一样,贬值迅速。
虽然汇率的持续下跌能够吸引外国游客在阿根廷消费,但他们只是过客。最终承担汇率暴跌苦果的还是老百姓。发了工资,人们就会赶紧把手上大部分的钱兑换成美元。
铁丝网密布的城市
这张照片拍摄于一个中产阶级社区内,为了保护自己,业主们联合起来,建起高耸的围墙和带电铁丝网,远看就像一个监狱。到了晚上,就会大门紧闭,外人根本就进不去。当时觉得非常震惊,在美国游玩的时候我都没见到过这种东西,可见阿根廷人对自己国家治安,是多么不信任。
帮我换汇的华人老板,曾经遇到过持枪抢劫。老板是福建福清人,几年前跑到阿根廷,在首都博卡区开了一个小超市。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,几个小混混耀武扬威地把手枪顶在老板头上,要求他把收银柜里面的所有钱给他,不然就给他点“颜色“看看。老板只好照做,得手后的小混混们消失在夜幕之中。
我问老板:「这边警察都不作为吗?」老板摇摇头,一脸苦笑。
治安败坏的背后,是阿根廷严重的贫富差距。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南美洲最大的城市,也是阿根廷的首都。这座城市有着悠久的历史,是文化和经济中心。然而,布宜诺斯艾利斯也因其严重的不平等而闻名。
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不平等表现在许多方面,包括收入、住房、教育和医疗。根据2017年的一份报告,最富有的1%人口拥有该市50%以上的财富。而最贫穷的50%人口只拥有10%的财富。约20%的人口生活在贫民窟,缺乏基本设施,如清洁水、卫生设施和电力。约30%的人口没有完成中学教育。这意味着他们很难找到好工作。
贫民窟的远处就是,阿根廷的工商银行
跌落神坛,阿根廷发生了什么?
作为世界上「唯一」从「发达国家」留级,滑落成「发展中国家」的阿根廷,我们可以从三个角度来解释原因:
动荡的局势。
在20世纪,阿根廷共发生了6次政变,极大地破坏了整个国家的社会基础和经济环境。文官政府和军政府交替上台,使得该国的政策非常混乱。1976年军人政变成功后,为了永久统治,开始清洗左翼,导致大量人才流失。经济持续下滑,引起群众不满。为了「维持统治」,军政府通过发动马岛战争来转移群众视线,赌英国会觉得马岛太远而放弃。没料到,当时的英国首相「铁娘子」撒切尔,实行强硬路线,让英国在3个月内速战速决,并使阿根廷军政府黯然下台。
任性的政客。
「阿根廷,别为我哭泣!」是歌剧《贝隆夫人》的经典台词。贝隆夫人在阿根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。她身世悲惨,经过一路的摸爬滚打后,才成为阿根廷的总统夫人。她坚定支持「庇隆主义」,表面上,她保护工人和弱势群体的利益,通过派发福利希望能够收获一个平等的阿根廷。但实际上,是为了拉拢底层选民,为了赢得选举,不顾国情,「大肆支出福利」。这些福利的资金不少是通过「强行国有化」阿根廷的外资而来,同时政府也制定了「高额的关税」并实行「贸易保护」。
政府忽视了阿根廷本就薄弱的经济基础和客观规律,使得国家债务不断飙升,进而导致了金融崩溃。随后的总统们,为了挽救经济,开动了印钞机印钞企图挽回老百姓的心,但无济于事。经历了数次金融危机,阿根廷国家破产,资不抵债,成为「老赖」。
「贝隆主义」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幻缥缈,对多数阿根廷人来说,那只是苦涩的回忆。
失败的工业。
阿根廷在国际上并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工业品牌,能拿得出手的,还是大豆和牛羊肉。从数据来看,2021年,制造业占阿根廷全国GDP的15%, 但在中国这一数据为28%。
在6月中旬阿根廷队来华比赛时,有照片显示,阿根廷队教练组集体采购小米产品。当时我很诧异,小米也值得千里迢迢从中国带回阿根廷吗?
但在网上查询后发现,这些产品在阿根廷并不便宜。在阿根廷的小米网站,同样的款式的扫地机器人,卖32.8万比索,相当于4250人民币。而在中国,只卖1299人民币,阿根廷贵了3倍都不止。这么看来,不远万里,从中国扛一个回家都比在阿根廷买划算。
写在最后
在曾经富裕的年代,阿根廷其实拥有雄厚的资本去发展自己的工业,但是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那些机会,等到醒悟之时,为时已晚。有些风口,一旦错过就不再来。
阿根廷精英阶层对中国的态度是很复杂的。一方面,他们感谢中国。很难想象,如果没有中国,阿根廷有多少家庭能够负担得起这些价格高昂的电子产品呢?阿根廷国家队的教练组,是妥妥的高收入阶层,他们也要来中国购买小米,可以想象,小米对阿根廷普通人来说,绝对是奢侈品。
另一方面,他们又埋怨中国。本来还能指望发展一些工业,但中国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。无论是工人效率,产业链配套,还是基础设施,中国对几乎所有发展中国家,都是降维打击。
既没有美国的高科技,也没有中国的制造业,阿根廷就只能依靠出卖资源和农产品,但这些大宗物资的价格就像过山车一样,起起伏伏,不善理财的阿根廷人只能随波逐流。
而这一切的背后,又是美国控制的金融市场在操作。像阿根廷,墨西哥这些国家一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,金融持续动荡的底层原因是,美国在拉丁美洲的影响力树大根深,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这些国家的命脉,如石油,农业,金融等行业,进而可以在美元加息的时候,轻松地挥动镰刀收割这些国家的财富。
阿根廷其实就是无数发展中国家的缩影,资源丰富的阿根廷尚且如此,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,要想翻身,实在太难了!